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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推苏知意,“苏知意,你别这样。”

他根本不听,一只手攥住我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探进了我衣服下摆,嘴里喃喃,“那这样呢……”

他冰凉的手指触到我的皮肤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脑中有什么隆隆作响,热血上涌,接着又使劲儿推他,“苏知意,你放过我。”嗓子险些破音。

苏知意听到这句话,果然停下了动作,跟我拉开距离,眼里也有了焦距,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像是要从中看出点儿什么,他想看出什么?欲擒故纵,亦或是抵死不从?

我笑了笑,重复道:“苏知意,你放过我。”

“怎么了?不开心?”

我站起身来,面对着他,“苏知意,我们不该这样。你帮我还了四十万,我欠你的,但你不能对我为所欲为。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绝不会赖账的。”

苏知意眸色一冷,“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不能仗着有恩于我,就让我跟你上床!我冯纬纬一无所有,穷的只剩尊严了。老K那天跟我提条件的时候,我连仅有的尊严也要没了。你帮我还钱了,我感激你。”我望了望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但现在看来,你比老K更卑鄙,他至少是明码标价,而你步步为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些伤人的话的,我自以为抱着一颗“是非黑白”的心,如同一个公平的执法者,评判着苏知意的所作所为。

这其实对他,多么不公平。

苏知意被我说的一笑,“我步步为营……冯纬纬未免自视过高了。我告诉你冯纬纬,我苏知意没你说的那么下作!”说着他就伸手一扫,把茶几上的水杯扫到了地上。

玻璃杯落在地毯上,打了两个滚,没有碎。

苏知意指了指门口,“冯纬纬,你出去,你给我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声音里冷漠疏离,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我伸手抹了抹脸上干的差不多的水渍,然后拎起包,打开门就冲了出去,一直跑下楼,冲进了雨幕里。

苏知意给我的难堪,让我心底泛起了冰渣,我站在雨里,以为冰凉的雨水能把之前的记忆都冲刷掉,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我望着天空,C市的天气一向奇怪,今天一直是晴天,晚上却应景地下了一场雨。一阵阵透彻的凉意,直接灌进了心里,我抓着包往小区外跑,步子凌乱。

看起来几步的距离,却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头,直到再次被人一把抓住,我一回身,就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话语里有深深的挫败感。

苏知意把我紧紧箍在怀里,他的话自我头顶传来,却从他胸腔里发出“嗡嗡”声。

“你让我滚,你说不想再看见我。”

“气话,都是气话。别走好吗?我说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我们两个在小区门口立足五分钟,上演了一场雨中的罗曼蒂克。深秋的冷雨哗哗地把我们两个浇了个通透,连保安都看不过去,出来问我们要不要进保安室避雨。

“这么大的雨,这样淋着要生病的。我们回去吧。”

苏知意带着我又回了他家,把我安顿在了客房。

本以为就这样狼狈地滚回学校,除了欠债还钱,和他再无瓜葛。可苏知意几句软话,我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轻易地就一溃千里,全线退败。

我和苏知意建立起某种微妙的关系,在一夜之间,如同情侣一样出入各种场所,做尽了情侣间会做的事。

苏知意会带我去看电影,去吃快餐,去冰激凌屋吃冰,糖水屋喝糖水。休闲吧里叫两杯饮料,谁也不多话,我翻译材料,他研究发财之道。就这样坐一下午。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享受。

苏知意的闲暇时间之多,让我怀疑这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工作的男人。但偶尔他又会突然消失几天,晚上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我,说实在是太忙了。

我们一如所有情侣一样,消磨着爱情。当然,如果我们这算是爱情的话。

我们去东爵广场闲逛的时候,他买了一杯我喜欢的奶茶,大杯装的那种,一杯下肚基本上就饱了。我一直喜欢东爵的这家奶茶店,所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们家的奶茶?”

苏知意突然有些尴尬似的,抹了抹鼻子,“嗐,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吗?”

我被眼前男人的动作晃了眼睛,明明接近而立之年的一个男人,突然有着青涩男生一样的举动,让我有些无法回神。之后很久,这个场景都在我记忆里回旋。他好看的眉眼,明媚的表情,都如同一枚印章,镌刻于心。

之后每次去东爵,他都会买一杯奶茶给我,有时候还特意绕到六楼。这一件小事,在我以后的生命里,如同一段美好的旋律,成为我时常复习的课题。

我在这样的日子里起转沉浮,却越发觉得恐惧。害怕一颗心在百转千回里被诚惶诚恐地交出去,不被妥善安放。午夜梦回,担心一脚踏空,永坠无间。爱情,是这样忧伤的甜蜜,却又甜蜜得恐惧。

后来苏知意跟我表白了,他说纬纬,做我女朋友吧。

我看着他的好看的眉眼,认真的表情,觉得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暂且把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什么都不去想。

我们都没有再提过关于四十万,或者是苏季。仿佛一个禁忌般,在我们两个人的心底扎根,我们尽可能用最厚实的外壳去包裹它,然后假装它不存在。就像是烂在心里的一根刺,然而我们都不会想到,其实烂掉的不是那根刺,而是周围的血肉。当有外力突破重围去触碰它,那仍旧会不可抑制地疼痛。

生活变得忙碌起来,我除了每天上课,做兼职,还要和苏知意约会。我本以为这将会是一种疲惫的生活模式,但唐爽说我每天都像扎了鸡血一样亢奋,而且眉开眼笑,满面春风。

我摸了摸脸,“胡说八道!老娘什么时候不眉开眼笑、满面春风了?”

唐爽嘴里啧啧有声,“别嘴硬了,冯纬纬,你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我太清楚了。你现在走到哪里,脸上都写着‘老娘谈恋爱谈的很嗨’,每天发呆傻乐,恨不得嘴咧到耳根子。”

我白了她一眼,“那你呢?有阵子没见你跟沈公子缠绵了。怎么,人家要结婚了,所以顾不上你了?”

唐爽“啪”地一拍桌子,“冯纬纬,你皮紧是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爽你厚道点儿,别一跟沈公子闹别扭,就拉康晓明当垫背。你跟沈平阔俩人谈恋爱,弄的康晓明跟做云霄飞车似的,跟着担惊受怕。天下间有哪个‘备胎’像他这么悲催。还真当‘有朝一日,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是真事儿呢,那都是骗骗痴男怨女的。要么你就彻底和沈公子断了,要么就别再祸害康晓明这样的大好青年。”

“嘿!你还为他抱不平了?”

“我为所有曾经被你耍弄过的无知少男抱不平。”我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唐爽似乎有所触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纬纬,你说的对。可我就是犯贱,不想离开沈平阔。他这人,就算没订婚,就算哪天收心想结婚了,也轮不到我,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哪天他结婚了,你就找棵东南枝自我了断吧。”

唾手可得的总被人弃如敝屣,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大家都一样,谁都不能免俗。我们都有一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却不一定有“推倒南墙继续走”的孤勇,或许真的等到哪一天,碰的头破血流,才忽然想起等在原地的那个人。但你回过头去看,他现在还等在原地吗?

在,是幸。不在,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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