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节四

“既然决定死守,我就不得不多说几句。”刚刚坐下去的达维坚科又站起身来。

“大家心里有数,经过这几个月的拉锯,我们的实力早已大不如前,有经验的老兵是越来越少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们的战士数量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多,但是一个农夫就算拿起了枪,本质上也还是个农夫,跟真正的战士相去甚远。在上一次的防御战中,我看到有些新兵蛋X子在虫子冲到眼前的时候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一百个尿裤子兵也比不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达维坚科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从场中诸人的表情来看,谁都不难看出他说的正是林德伯格手下的军团。林德伯德虽然家财万贯,但商会原先是没有武装力量的,这一次大敌当前,林德伯格联络了其它几大富豪散尽家产,拉起了一支人数超过千人的商会自卫队。这支独立武装的主要成员正是那些庄园被毁的农夫以及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林德伯格也明白光凭一腔的热血和仇恨是无法形成战力的,于是又竭力拉拢了几支小规模的佣兵团,将这些有经验的佣兵们充实到基层中作为骨干。目前这支武装从人数规模上来看已经不亚于一支A级佣兵团,但其真正实力却有如天壤之别,因此在最近的几次防御战中都是担负些二线的救护和后勤等任务。在最近的一次防御战中,自卫队曾经试着由他们独力防守一小段城墙,结果他们负责的防御段在面对虫子的冲击时一触即溃,差点危及到整条防线,靠着其它几支佣兵团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夺回一度失守的城墙。

林德柏格老脸通红地站起身来,大声地道:“我们自卫队的战士无不跟虫子有着深仇大恨,没错,他们在不久前还是些只会扛锄头种庄稼的农夫,他们在父母妻儿惨遭杀害,家园被毁之后才拿起了武器,还有一些战士则是充满天真幻想渴望在这场战斗中成为英雄的年轻人。我承认我们的战士还不成熟,我们不缺乏热血,但我们不能白白喷洒热血,就在昨天的步炮协同演练中,我们又发生了一起炸膛事故,三个满腔热血的年轻人殒命当场。我们需要教官,需要大量的有丰富经验的教官帮助这些年轻人尽快地成熟起来。”

“没有问题,我们‘血色黄昏’最不缺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汉子。明天一早副团长苏莱曼将带领两百名最有经验的战士到商会驻地报到,他们有的是办法折磨那些毛头小伙子,在训练期间这些人将一直听从你的调谴。”

“好,在训练期间他们的一切开销用度都将由商会支付,另外我们还将每天支付给每人三倍的薪水。”

林德伯格一脸感激地坐了下去,坐在一旁的卢卡斯将嘴巴张了张,却又悻悻地闭上,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却见洛克威尔忽地站起了身道:

“为了能在大战之中更好地互相配合,我提议,由我们‘砺剑’兵团和城防军开展一场协同演练,以使我们双方能更好地适应对方的打法和策略。”

从人数上来讲,城防军是仅次于卫府卫队的一支武装力量,而且装备也比较精良,但是其平时担负的都是些巡逻警戒处理民间纠纷之类的繁琐任务,其职能类似于警察。士兵们平日里都颐指气使惯了,有不少人根本没有实战经验,要真的拉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其表现并不比商会自卫队强上多少,在以往的战斗中也都是担负些二线的任务,他们同样迫切需要那些铁血佣兵们帮助训练。而且佣兵们平日在外不受拘束,一回城里往往制造麻烦不断,和城防军的关系并不融洽,卢卡斯正在犹豫要不要像林德伯格一样直接开口要人。洛克威尔显然也是看出了卢卡斯的难处,因此主动提了出来,还把训练说成了协同演练,给足了卢卡斯面子。

卢卡斯当即一拍桌子道:“好,我们也不会亏待了‘砺剑’的弟兄们,所有参与演练的弟兄都按三倍的薪水发放。”

“好,明天一早副团长加穆里将带领三百名最优秀的战士去城防军报告。”

会议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古德里安也接着站起身道:“最近几个月来,经过这么多次残酷的拉锯战,不少兵团已经名存实亡。之后又经过数次兵团之间的重组,如今城内登记在案的佣兵团的数量已大为减少,但还是有着二十多支独立的武装力量。一到战时,各支部队之间联络不畅指挥混乱,互相之间的配合也缺乏默契,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再重新划分各自的防御段,确定各区的最高指挥官,顺便理顺指挥系统。”

星风城的命运已在这张大圆桌上被敲定,十二个人正在激烈地讨论着具体的作战方略,沈浪则顶着沉重的脑袋独自走下楼去。自己的任务虽然是完成了,但是心中却反而像是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块。

屋外的天空阴云密布,给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安德烈,你又在哪里?你看到了吗?我们正在走向一场生死之战,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沈浪抬头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离佣兵协会一步之遥就是高大的护城墙,城墙从卫府的堡垒延伸出来,经过数月间不断的加固,如今其高度已经高达数米,宽度也足够两辆坦克并排行驶。各式口径的火炮林立于护城墙之上,像是参差不齐的树林一般,无数市民和佣兵正在忙着加固炮桩,修补城墙破损的部分。

城墙下,一群高矮不一的半大孩子们正倚靠在墙角边,无精打采地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群,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支比身子还要长的步枪。孩子们中间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看上去才十岁出头。

这个年纪本应该在校园里和同龄人嬉闹,为交不出作业而被老师罚站,为考试不及格而搅尽脑汁在父母面前蒙混过关,如果早熟一点的话,应该已经会给同桌的小女孩写情书。但是在这里,他们却要被送到战场上,去直面那些比噩梦中的怪物还要恐怖的生物。

其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伙子正双手怀抱着步枪,抬起一双眼睛看着天上的阴云。沈浪认得他,这正是小吉米,小吉米又长高了不少,怀里抱着的是一支长长的突击步枪,脑袋上还戴着一顶老旧的钢盔。

那是一顶二战时的德军钢盔,钢盔的帽沿很长,遮盖住了小吉米的眼睛,要时不时地伸手抬一下帽沿,但一会儿又被遮住。这种旧式钢盔看起来坚固,但是实际上在剔骨镰那削金断玉的足刃面前就跟一张薄纸没什么两样,脆弱得根本不堪一击,而且沉重的钢盔反而会影响他的行动和视野。

但是这至少还能给他的心里带来一点点安全感。

“嗨小吉米,老瓦德呢?”沈浪打个招呼走上前去。

“虫子冲进了店里,杀死了我父亲。”小吉米抬起头看着沈浪,脸上鼻子上全是污垢。

沈浪一声叹息,蹲下身去帮他擦拭干净鼻子上的灰尘。

“我听大人们说,我们没有希望了,我们都会死掉。是真的吗?”小吉米的眼中不复以前明亮的目光,却罩上了一层死灰,透露着茫然。

头盔的固定带已经断裂了,系着两根脏兮兮的绑带代替。沈浪帮他拉了拉绑带系紧,轻轻拍打了一下头盔的帽沿。

“吉米,希望永远都会有。但是它不像口袋里的糖果,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它只青睐那些为此努力战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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